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命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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命懸

十年後

斷斷續續的陰雨了兩月之餘後,終於在這久違的陽光中清醒了過來,街上不斷攢動的人群,嘹亮的叫賣,無不彰顯著鮮活,這熱鬧的景象一直持續到了中午。

郊野某處的小路上,一輛馬車急匆匆的在路上飛奔,濺起泥土不管不顧。疾馳到某處大戶人家的大門時猛的扯住了僵繩,伴隨著一聲嘹亮的馬啼車剎住了,馬夫從馬車上一躍而下,沖著門就嚷了起來

“快開門,快開門,少爺受傷了,快叫大夫!快叫大夫!”

大門應聲而開,出來的那廝一臉的茫然。看著車夫從車廂裏歪歪扭扭的背出來個昏迷不醒的人,趕忙上前幫著把人扶正了,背人的那廝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吼道

“快去!快去!叫王老大夫,就說少爺被毒蛇咬了!已經昏迷不醒了!”

那廝慌亂中應了一聲,扭頭就往街上跑去,匆忙間險些摔了個跟頭。

門外的一通動靜驚著了屋裏的一身素衣,擺弄著繡線的婦人,她不明所以的向院中的丫鬟詢了一句

“寂雲,是老爺回來了嗎?”

掃地那丫頭向門外伸了伸脖子

“夫人,我也聽不太真切,好像是在說少爺。”

婦人聞言擡頭望向院中,將手中的繡品匆忙的往籃中一放,就急不可待的朝院中走去,心中有些隱隱不安。

院中正在打掃澆花的兩個丫頭,見夫人急匆匆的出去便也都跟著去了。

而這一出一進就正好碰撞了一卻,也一眼就認出了背上的是自己兒子,瞬間整個人都慌了!

她加快了腳步迎了上去,

“怎麽回事兒!全旺!怎麽會這樣,文元他怎麽了?”

叫全旺的小廝此時已滿頭大汗,帶著略微的哭腔,

“夫人,公子他被蛇咬了,還是是毒蛇!”

言罷低頭往繼續往後院跑去。

婦人呆楞在原地差點沒暈死過去,最後強撐著追了上去。

全旺將櫸仁放到床上後終於得以喘氣,那婦人便立刻趴在了床邊,全旺安慰道,

“夫人您別著急,大夫已經去請了,很快就會來了。”

婦人簡直不敢相信,捧著他兒子的臉即心疼又難受,

“怎麽會這樣……”

此時,櫸仁青白的臉上漸漸的浮現出紫紅的斑塊,像是被人打了一樣,面目全非。

婦人急的發瘋,會看眼色的丫鬟,已經將熱水盆端進了房間,放在了床邊的椅子上。

夫人雖已心亂如麻到底還保持著理智,她勉強的收了自己的情緒,抄起衣袖擰了毛巾在兒子的腦袋上擦了擦,問到

“咬哪裏了?”

全旺上前,摟起了櫸仁腿上的衣服指著,

“在小腿上!”

夫人順著看過去,只見小腿腳踝處已經淤腫,有著比臉上還要濃密太多的紫紅斑塊,已經布滿了整個小腿,還有兩個血窟窿看著分外紮眼。

夫人心疼不已,想碰又不敢碰的伸了伸手,她噙著滿眼的淚花擡頭詢問

“老爺呢?老爺怎麽不見人啊!”聲音有些顫抖

“老爺剛才在河對面,讓我們先拉回來看大夫,他在後面馬上就到了。”

這時,門外正好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,孫毅回來了。

連帶著一起進門的,還有開門那廝一起帶回來的大夫,那大夫頭發花白背著藥箱被小廝拉的有些踉蹌,和小廝一起一邊喘著氣一邊抹著額汗進屋了。

孫毅進門後連忙去看自己的兒子,忍不住的到抽了口涼氣,心仿佛被刀劃了一樣

“怎麽會這麽嚴重!?”

連忙焦急的把他夫人給撈了起來,

“快些讓大夫看看!”

夫人起身一下子撲進了孫毅懷裏,抑制不住的小聲嗚咽了起來,錘著孫毅的胸口質問,

“怎麽回事兒啊你不是跟孩子在一起嗎?怎麽會眼看著他受傷!”

孫毅自責不已,輕輕的拍著夫人後背滿臉的心疼,

“對不起,對不起,我今天不該讓他和我一起去看水渠的,都是我的錯。”

老大夫看了看少爺的傷口,又掰開了他的眼睛,瞳孔已經散大了,他將手放在了脈搏上問到,

“誰能告訴我,是什麽樣的蛇?”

全旺上前開了口

“我!我看見了!那蛇渾身翠藍鮮艷的很,頭跟個扇子一樣呼扇呼扇的,沖著公子就是一下子,快的像閃電一樣,根本就來不及反應!”

一邊說還一邊用雙手比劃著,眾人齊齊的往全旺處看去,同時也都在自己的心裏對公子的生死有了定論,因為這蛇雖不常見,但它的厲害之處早已人盡皆知。

孫毅的心已經涼了半截,心裏感嘆真是上天弄人!他看著全旺有些艱難的開口

“你確定看清楚了嗎真的是翠藍色?”

全旺騷了騷自己腦袋弱弱的回了句

“確實是翠藍色,當時公子正盯著手腕發呆,我看的真切!”

這時,大夫已經把完了脈,他來到茶桌前刷刷的寫了個方子

“快,先按這個藥方去抓藥把藥煎了再說。”

孫毅接過方子遞給另外一個小廝催促著,

“快去快回,寶良!”

那小廝接過藥方就飛奔出去了。夫人用素袖抹了抹眼淚也指著其中丫鬟說道

“慧真,寂雲快去準備些柴碳,藥罐備上,生火去!”

大夫看了看孫毅,又看了看婦人,似有話說。

孫毅轉身看向自己的夫人,

“要不你先出去等等?”

夫人擦了擦自己的淚痕搖了搖頭,

“不,只管在這兒說吧,我能受的住。”

孫毅無奈,看向大夫道,

“王老大夫,有話您就直說吧。”

其實他們心裏多多少少也知道,兒子怕是一只腳已經踏進鬼門關了。

大夫嘆了口氣一臉惋惜,

“令公子現在脈搏細速微弱,怕是撐不了多久了。那蛇毒太過剛烈,已經沿著經脈擴散了。”

夫人聽著這話已經呆住了,她噙著滿眼的淚水搖著頭,盯著床上躺著的人久久不能言語。

孫毅也是一時不能接受,他艱難的開口

“怎麽會這樣,明明沒有過多長時間啊?怎麽就那麽快。”

大夫無奈的搖了搖頭

“令公子能撐到現在已實屬不易了,若是普通的蛇毒還好說,可偏偏是那蛇中之最,之前農戶家裏的水牛被這種蛇咬後,不消片刻就倒下了,公子運氣實在是不太好。”

是啊,實在是不太好,孫毅心裏仿佛在滴血,眼前一陣黑一陣白,他和夫人只有這麽一個孩子,這世間最殘忍的事情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了,這讓他們以後怎麽活,自己以後又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妻子。

這時,床上那人忽然動了動自己的手指!

夫人眼疾手快跌跌撞撞的撲到了床邊,完全沒了端裝與優雅,她焦急的呼喚道,

“兒啊,文元,能聽到娘說話嗎?”

眼淚已經控制不住的奪眶而出。

孫毅和大夫也連忙圍了過來,大夫抓起孩子手腕再次撫了上去。

孫毅一臉緊張的看著大夫,他還是心存希望。

然而大夫擡頭沖著孫毅也只是搖了搖頭,什麽話也沒說。

孫毅扶著床帳後退兩步,幾乎不能站穩。

夫人還在堅持不懈的呼喚著,床上那人只是有氣無力的睜了睜眼,目光呆滯的望著簾賬,好像將死之人沒了神智,眼神也渙散的很。

夫人此時已經泣不成聲,心口生疼,像是被人撕扯著剜來剜去。

她不明白,自己的孩子德爰禮智,才兼文雅,孝順知性,怎麽就會落得如此下場,她不能接受,他還那麽年輕,都沒來得及成親,連個一兒半女都沒有留下,她也不懂,自己兒子是什麽心思,在早該成家立業的年紀,卻始終不願成親。

為這事兒,他們之間還生過嫌隙,這也是兒子唯一一次違背自己的意思,她有些哽咽道,

“兒啊,娘知道你不願意成親,但只要你能挺過來,娘就再不逼你了,可好?”

孫毅聽著這話雙手握的青白,雙目通紅終是忍不住的流下了眼淚。

這時,大夫瞥眼瞅向了櫸仁另一個手腕,一只枯黃的,草編的鐲子引起了他的註意,相連處還帶著一抹未褪的鮮紅。

大夫楞了楞,握住他的手腕仔細查看,後問道,

“這是什麽?”

此話引得夫人和孫毅同時擡頭,夫人是一臉的不知所雲。

孫毅看過之後先是一楞,而後猛的一驚。

突然間想到了十年前自己跟兒子在山中的詭異對話,孩子曾問過自己,能不能看見他手上的東西。

那時,他只覺得頭皮發麻,而且也是真的看不見,難道這就是兒子口中的夫茸草嗎?他有些激動的語無倫次道,

“大,大夫,這好像是夫,夫茸草。文元小時候跟我說過,他說這是夫茸草!”

夫人的眼中又重燃了希望,她無暇顧及也不想顧及這東西是怎麽來的,只當是自己兒子的救命稻草。

大夫從手腕處小心翼翼的剪下了那草環,仔細的端詳了一番

“快!快把它放在剛開的藥裏一起煎了。”

夫人一把接過草藥向廚房匆匆的去了,出了房門,溫暖的陽光一下就籠罩了全身,可是她感覺不到絲毫溫暖,只覺得自己像是墜在了冰窖裏,周身有控制不住的寒冷。

她怕,她不能想象文元如果真的離開了,自己將會成什麽樣,會瘋嗎?會吧!她感覺身體漸漸失了力氣,她捧著手中至寶用盡力氣奔向廚房,那是她的全部希望。

房間裏,孫毅坐在椅子上已經平覆了內心的狂喜,又有些開始擔憂了,那草畢竟只是民間傳說,真的輪到救命的時刻時真的會有用嗎?心中難免擔憂了起來,於是有些艱難的開口詢問道

“大夫,這夫茸草真的有效嗎?”大夫低頭清理著被蛇咬過的傷口,消了毒敷著藥,

“夫茸草我是見過的,的確是一味奇藥,但也沒有傳言中那麽神奇,多年前穆家也曾得過一株,用藥後發現,其實夫茸草真正的作用是引子,一種能令藥效十倍揮發的藥引。可惜其世間罕有,可遇不可求,令公子屬實很有機緣。

但說實話,以令公子當前的狀況,大半條命都已經過去了,能不能行是真的難說。”

孫毅一聽就慌了,噌的一下站起來,

“啊!?那那……若是這草都不行的話,是不是就再沒有其它辦法了?”

大夫此時已經上完了藥,

“可以這麽說,不過大人您莫慌,不管能不能行這都是少爺最後的希望了,且這孩子看起來意志堅強的很,說不定就成了。”

此時此刻,最難熬的就是等待了,這煎藥的時間又不得不去等,孫毅去了廚房能有五六次,終是把藥給盼來了,再晚來一會子,兒子怕是真的要掛了!

孫毅來到床邊扶起櫸仁,只見他的唇色更加烏黑了,臉上紫紅的斑塊明顯比之前密集了不少,幾乎沒了活人的顏色。

大夫接過碗拼命的吹兩口就往嘴裏送,送兩勺流一勺,用碗接著繼續送。最後終於灌完了,到底喝了多少進去也沒人清楚。

大夫放下碗起身說道

“能不能行且看他能不能撐過今晚了,要不我今晚也留下”

孫毅連忙從床邊起身擡手恭敬的說道

“那就麻煩您老人家了,夫人,快些備些膳食清茶。”

眾人這才略略松了口氣跟著吩咐做起事兒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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